自己所生活的那个年代，是即将战火纷乱的天宝年间，且不说男儿为国家抛头颅、洒热血，女子亦然凛然不让，持剑相迎。
可是如今……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？
“你若是将来入了朝廷，能不能上疏劝劝？”晏晚想了想，开口道：“圣上高居庙堂之上，肯定不清楚民间的这些事情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张居正俯身为她缠好包扎的布条，稳稳道：“我答应你。”
“一定要废掉，明令禁止这样的事情，”她不肯就此打住，恳切道：“若是将来国家生乱，这些当初为了攀比而缠足的女子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“你知道未来的事情吗？”张居正抬起头来，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她：“能看到多远的事情？”
“只能看到事态的变化，何况未来并不是个定数。”晏晚抬手帮着固定了一下，看向他道：“对了，你会写青词么？”
张居正愣了下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之前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本身读书人看的都是四书五经，真正揭晓政治黑暗的书如今都被斥为别有用心之道。
但若真的想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，哪里是仁义礼智信可以予以扶持的？
晏晚斟酌了一会儿，同他将大致的情况简单说了。
“这样，你既然受伤，今晚便不要熬着，早些休息。”他抬手帮她掖了下被子，温和道：“这些事等我及第之后，再一一听你解释，嗯？”
“我睡这……你睡哪里呢？”晏晚左右一思索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：“你的客房恐怕还没安置床榻吧。”
“不要紧，我自然有办法的。”张居正起身为她放下帷幕，缓声道：“安心休息吧。”
她本想再说些什么，但垂帘放下的一瞬间，一直压着的困意便席卷上来，眼皮一沉便昏睡了过去。
温暖的被子上带着淡淡的乌沉香，让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。
张居正坐在床侧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熟睡的模样，良久之后轻叹了口气，起身关了窗户，侧身披着晨衣伏案而眠。
-2-
再醒来的时候，豆浆的甜香让人喉头一动。
晏晚揉了揉眼睛，看着张居正端着水盆进来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。
“刚刚卯时，还早。”他将水盆放下，瞥了眼掩着的被子：“脚好些了么？”
“已经不疼了。”她徐徐伸了个懒腰，翻身下了床。
与此同时，徐阶等在逸雍殿外，等着皇上用完膳接见他。
之所以他来的这么早，确实是担心被别人抢先一步。
再者，如今皇上不上朝了，如果不亲自送折子的话，所有的想法都得经过夏言和严嵩的批阅才可以面圣。
当今朝廷里，大小的折子都得先经过他干儿子赵文华的手，把所有骂严党的折子悉数扔了，再递到内阁那里。
夏言虽心里明白严党在暗中越来越强大的势力，但是面上仍然不肯让步，专断而决绝一人过问政事，能不让严嵩插手的坚决避开。
严嵩这几年里仍旧面上笑的宽和大方，像是完全不计较一般，恐怕背后也没少思忖怎么整死这孙子。
“徐大人，”李公公走了出来，含着笑道：“皇上嘱咐，折子留下，人可以走了。”
徐阶对着皇上所在的那个方位行了个礼，恭敬的把折子掏了出来，任公公转身回去，自己却依旧候在原地，没有动身。
他心里清楚，这封奏疏一旦被皇上看见，自己要么人头落地，要么会再遇荣宠。
晏晚给他的建议，非常简单。
削宫道。
朱厚熜向来出手大方，但凡对他有点用的人，他从来都不吝赏赐。
后宫里，但凡生养过的后妃，基本上没有一个不是妃位以下的。若不是有几位福薄撑不过去，恐怕这宫里会同时有三位贵妃，两位皇贵妃，这是古今都少有的事情。
而政堂上，从前士大夫们升官颇难，光是资历都要熬个几年，但是轮到朱厚熜当皇帝，倒也非常实在。
太子少保这种金光闪闪的名头，不仅批量赠与好几个道士，宫里但凡有些政绩的官几乎都混了一个。
目前确实‘大有裨益’的几个道士，还着实被这皇帝给养的颇肥。
且不说到底每年拨给他们几十万还是几百万的银两用于炼丹修观，其中又有多少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，单是官爵厚禄，几个道人都不亚于朝中首辅。
陶仲文出事之前，他的夫人那是被封的一品诰命，着实荒唐却又让人无可奈何。
晏晚给徐阶出的主意就，请旨削减用度，将这些税收都用于边塞军防或者其他，同时制定完善的宫道晋封体系。
既然太常寺最高的官位只有三品，皇上若有意给予隆恩，大可以巧立名目，设置新的荣位以资嘉奖，但没必要让道士和士大夫们占用相同的官职，引起不必要的混乱。
实际上，之前这皇帝就相当喜欢赐东西。
不仅赐些金银古玩，还喜欢赐封号。
嘉靖十八年的时候，由于陶仲文算对了几卦，皇上直接封他为‘神霄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’，十九年又晋他为礼部尚书。
问题在于，礼部尚书这种名头，可是只有一个人能用的。
陶大人作为一个道人，自然不懂宫中机构如何运作，更不会调和诸多部门的分工琐务，没过多久就把礼部折腾地一团糟，差点耽误了祭拜日月的大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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